文 / 子玉
唐朝初年，刘黑闼能够两次作乱关东、河北，且引发了强烈地震，让唐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表面上看，这是李渊杀了窦建德及其故将所导致的，本质还是，关东、尤其是河北当时和大唐的黏性还不强，大唐无法消化其地。
武德四年（621）五月初二，唐军和窦建德所部在虎牢决战，结果是窦建德战败被俘。七月，李世民在班师回长安之后，李渊将窦建德和孟海公斩杀。而王世充当时却只是被废为了庶人，迁往蜀地。
从这就可以看出，在李渊的认知中，河北是最不稳定的存在，必须将一切可能的变数进行物理清除。但这种激进手段却进一步激化了关陇和河北的矛盾，成为引发河北发生强震的直接原因，而引发这场地震的人正是曾经作为窦建德故将的刘黑闼。
刘黑闼是贝州漳南县人，史书记载其“骁勇多智略”，但却好酒、好赌，不顾家，被父亲和兄弟打上了“败家子”的标签。
从史书的原始记载中我们就可以看出，刘黑闼这种人的综合素质和乱世更匹配，因为，“骁勇多智”和“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几乎就是乱世枭雄的行为标配。而刘黑闼当时也正好处于隋末的乱世，所以很自然地就迎合了乱世，加入了郝孝德的义军势力，后来，又辗转归附了李密。
在李密被王世充打败之后，刘黑闼也成为了俘虏，但因为综合素质突出，所以被世充用为骑将。不过，刘黑闼却常常在背后嘲笑世充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看上他。
后来，徐世勣攻新乡时俘虏了刘黑闼，然后将其献给窦建德。由于刘黑闼和窦建德是老相识，互相了解，且刘黑闼早年时常接受窦建德的生活接济，所以很自然就被建德所重用，被任命为将军，封汉东郡公。
因为极其丰富的阅历和彪悍的个人能力，所以刘黑闼就负责侦察敌情的特殊业务，为窦建德的开拓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被军中号为神勇。
在窦建德虎牢战败被唐所杀之后，刘黑闼也就逃归漳南，杜门不出。同时，藏匿民间的还有高雅贤、王小胡、范愿、董康买和曹湛等建德故将。
不久，这些人拥立刘黑闼为主，于七月十九日攻下漳南县作为据点。当时，这些人起兵明面上的理由是为窦建德报仇，但还是因为李渊杀了窦建德以及王世充手下的单雄信等人，让这些人对唐朝严重不信任。所以，他们的起兵更多还是为了解决生存困局。
另外，唐朝只是在虎牢的分战场打败了窦建德将其擒杀，而河北、山东的大部分地方却是通过和平手段解决的，所以，建德故地的不稳定因素依然存在。这也是刘黑闼能够起兵的主要原因。
当时，刘黑闼等人还紧急联系时为唐朝兖州总管的徐圆朗，约定共同起兵。
唐朝在得知刘黑闼作乱之后就及时在洺州设置了山东道行台，以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行台右仆射，并派将军秦武通和定州总管李玄通率关中步骑三千前往征讨，同时下诏让幽州总管罗艺引兵配合唐军作战。
八月十二日，刘黑闼陷鄃县，在打败魏州刺史权威和贝州刺史戴元祥之后，窦建德的旧部就纷纷归附了刘黑闼，其部众一时增长到两千人左右。刘黑闼于是在漳南筑坛祭拜窦建德，自称大将军。二十二日，刘黑闼又接着攻陷历亭。
二十六日，徐圆朗也起兵响应了刘黑闼，黑闼以其为大行台元帅。于是，兖、郓、陈、杞、伊、洛、曹、戴八州的豪右都响应了刘黑闼。
从这就可以看出，刘黑闼之所以能在河北刮起猛烈的旋风主要原因还是关东和关陇的分裂惯性，其中，这些地方豪右就是左右局势的主力，当这些人选择支持刘黑闼之后，河北的地震只会更加猛烈。
接着，之前被窦建德任命为深州刺史的崔元逊也起兵袭击深州，响应了刘黑闼。九月，徐圆朗自称鲁王。
在接下来的饶阳会战中，刘黑闼又大败李神通，唐军士马损失达三分之二。
十月初六，刘黑闼又攻陷瀛洲，观州人雷德备也以城投降了黑闼。当月中旬，毛州人董灯明也响应了刘黑闼。刘黑闼的势力遂发展为燎原之势。
接下来的形势就是，唐朝在河南和河北的州县要么响应刘黑闼，要么响应徐圆朗，要么被这两人所打败。另外，幽州的高开道也起兵反唐，称燕王。
在义安王李孝常和李世勣又接连战败、刘黑闼又取洺州、相州、黎卫二州的情况下，李渊就只能命秦王李世民率兵讨伐，并命罗艺出兵南下配合世民。
十二月十七到十九日，刘黑闼又相继攻陷邢州、赵州、魏州和莘州，基本上恢复了窦建德当年的领地。
武德五年（622）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定都洺州。在这种情况下，济州和东盐州也响应了刘黑闼。
不过，刘黑闼此时面对的对手却是相继剪灭薛仁杲、刘武周、王世充和窦建德的战神李世民，加上又在平原地带作战，所以拼的就是双方的综合素质。
二月十七日和十九日，唐军相继克复邢州和井州，二十四日，罗艺又相继克复定、栾、廉、赵四州，然后率军向洺州会师，与秦王李世民对刘黑闼形成了南北夹攻之势。
在这次用兵河北的过程中世民依然是复制此前剪灭诸雄的战术，先坚壁不战消耗敌方锐气，并派兵袭击对方粮道，断其后勤，进而与之决战。
三月二十六日，双方在洺水决战，此战，李世民复制了韩信当年在潍水之战中的做法派人截断了上游之水，然后在敌军半渡的时候突然放水。此战，唐军斩首万余级，敌军溺死数千人。
面对败局，刘黑闼只能率领数百骑兵亡奔突厥。
这里需要强调一个细节，刘黑闼在战斗过程中面对不可挽回的败局于中途扔下部卒逃命而去，因此大失人心，这也是导致其后来败亡的主要原因。
但在六月份的时候，刘黑闼在突厥的支持下再次引兵南下，寇略山东，并得到了其亡命故旧的响应。对此，唐朝也快速作出反应，以淮阳王李道玄为河北道行军总管以击黑闼。
九月，刘黑闼陷瀛洲，杀刺史马匡威，盐州人马君德也以城叛附刘黑闼。同时，高开道也南下进攻唐朝的蠡州。
到了十月份，刘黑闼就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故地，而沧州刺史程大买也直接弃城逃亡。此时，唐朝所任命的讨伐叛军的主将李元吉根本就不敢主动出击。
面对山东愈发失控的局面，李渊就任命太子李建成为陕东道大行台及山东行军元帅，河南河北诸州皆听建成处分，给了建成极大的权力。同时，又命并州兵东下，幽州兵南下，配合建成，夹攻刘黑闼。
当然，此次建成为将也是因为在政治上被秦王集团步步紧逼，不得不主动争取平叛的机会以积累军功并结纳山东豪杰，增加其对付秦王的砝码。这是太子中允王珪和太子洗马魏徵给建成出的主意。
十一月十六日，罗艺克复廉州和定州，十八日，并州刺史成仁重击破范愿军，逼恒州，同时，建成也和元吉率军到达了昌乐，于是唐军对叛军形成了南北夹攻之势。
同时，在魏徵的建议下，建成还将捉拿的战俘放归因而瓦解了敌军的心理。因为，叛军大部分都是在看到窦建德被杀之后才被迫参与叛乱解决生存危机，既然唐朝已经不再追究，那么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冒险的必要。
再加上刘黑闼此时后勤也出了问题，没粮吃，所以叛军不是投降就是亡命。
最终，刘黑闼在内外交困中战败于馆陶永济渠，从而不得不再次亡命。当然，刘黑闼此前在洺水之战中扔下众人私自逃亡也使他一朝失去了人心，这也是大家此时果断抛弃他的原因之一。
武德六年（623）正月，刘黑闼逃至饶阳，被其饶州刺史诸葛德威忽悠进城，然后趁黑闼吃饭时将其拿下献给建成向唐军投降。
于是，建成将刘黑闼和其弟弟刘十善斩杀于洺州城西。自此，刘黑闼之乱被彻底平定，关东暂时恢复了安宁。从武德四年（621）七月到武德六年（623）正月，刘黑闼的这场叛乱持续了一年多之久。
在刘黑闼败亡被杀之后，徐圆朗也在逃亡的过程中被野人所杀。高开道也在亡命突厥之后被其部下所杀。
复盘这场山东之乱，刘黑闼和徐圆朗等人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窦建德当年的故地，除了唐朝处置俘虏和降将的方式不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关东自东西魏期间与关陇之间长期存在的分裂惯性。
当年，隋朝没有解决好这个问题，间接导致了其灭亡，而唐朝依然要面对这个棘手问题。而唐朝在平定了刘黑闼之乱后也只是暂时安定了其地，关东和关陇的矛盾依旧长期存在，最终以安史之乱的形式爆发，这是后话。
只能说，军事上的开拓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实现，但要真正消化还要打持久战。隋唐期间关陇和关东、江南的矛盾就深刻的验证了这个结论。
当然，关东在唐初之所以地震不断还有突厥的原因，突厥不想看到大唐一家独大，所以总是不断扶持各方势力对抗大唐。因为，只有局势越乱，突厥的利益才能被最大化。
最后再说下唐朝方面的应对之策。刘黑闼叛乱之初，李渊本应该及时派李世民出征，但由于怕世民再积累军功从而不受控，所以就迟迟不任命世民为将，这也是造成刘黑闼在短时间内坐大的主要原因。
当世民出战之后，其在军事层面对于刘黑闼几乎就是碾压式的存在。
不过，相比建成的军事和政治两张牌同时打的做法，世民纯粹以武力解决河北问题的做法还是不如建成成熟。只能说，大家还是低估了建成的水平，只是因为他后来在玄武门之变中败了。
当然，大唐之所以能最终解决河北之乱还是由于李渊处理好了与突厥之间的关系，以利益换取了突厥放弃对刘黑闼的支持，再加上唐军和幽州的罗艺对叛军实施南北夹击，从而使刘黑闼始终处于孤立的地位，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总之，随着刘黑闼之乱被平定，大唐在北方的局势总算安定下来。
而政治的安定正是盛世的开端，那将是属于李世民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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